霍富强 | 父亲的战友们(随笔)

金驹煤电化 霍富强
2024-09-30
来源:煤周刊


1958年,毛泽东主席表示“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搞原子弹、氢弹、洲际导弹,我看有十年工夫是完全可能。”


今年是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60周年。父亲作为“两试”作为老兵,他和战友们曾经亲身见证了新中国这一神圣时刻。


我父亲名叫霍德顺。1963年,山西革命老区征兵动员,我爷爷霍光先作为村里老支书,为了消除村里人对当时越南战争的恐惧顾虑,主动让父亲参军入伍做表率。从此,刚结婚不久的父亲就前往新疆茫茫戈壁的8023部队。8023部队前身是原志愿军20兵团,正执行国家最高机密任务。父亲和沁水老乡潘友功分到了罗布泊西北核试验基地司令部指示警卫营4连。


1964年4月,4连抽调骨干力量,组建了一支精悍的巡逻小分队。为保密,小分队被称为“打猎队”。我父亲的入党介绍人何仕武任队长、老乡潘友功等7名战友参加小分队。这次巡逻将要徒步,衣、食、住、行全部自理,不带任何交通工具和通讯器材。为保障原子弹研究与试验的顺利进行,他们肩负三个重要任务:一是防止前苏联空投空降搞破坏;二是查清场区外围的地形地物;三是清除场区范围内的流动人员。


4月13日,小分队整装挺近“死亡之海”--罗布泊,来到了孔雀河的支流铁板河边上,并把这里定为他们的生活点。


连队每月用汽车往这里送一次给养,放在土坑里盖上雨布、用沙子埋上,做好伪装,再插上红柳作为标志。


4月15日,“打猎队”正式开始巡逻。他们荷枪实弹,每个人还背着被子、毛毯、雨衣、两个水壶、270发子弹、8颗手榴弹、1支冲锋枪、1套《毛泽东选集》、行军锨镐,还有粮袋和简易炊具,向导是1个指南针和1张军用地图。大约下午5时,小分队到达了第一天的目的地。大家松了口气,刚想坐下休息,队长却警示大家原地警戒发现,前方的芦苇塘中,有几个模糊的黑影在缓缓移动。等黑影靠近,大家才看清是一群觅食的野猪。有野猪出没,就不排除有人活动的可能性。不料,这一行动惹恼了野猪。领头的野猪突然向他们凶猛地扑来。情急之下,队长下令开枪,头猪当场被击毙倒地,群猪见状四散逃去。没想到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另一群野猪又向他们扑了过来,大有为死去的同伴复仇之势。


正在这时,枪声又响了,那群野猪闻声落荒而逃。经过清点,死伤24头野猪。“打猎队”真是名副其实,出师未见特务的影子,先与一群野猪打响了遭遇战。


漫长的巡逻中,荒凉的戈壁滩时常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倾盆大雨,他们背上的负重已重达百斤。丁铁汉脚露站岗爬满黑压压的蚊虫,队长一巴掌打下去,血水顺着手指缝汩汩地流。王俊杰和丁铁汉返回连队汇报小分队的工作和勘察结果,返回时迷失方向,他俩拼尽全力搀扶放枪,才与小分队会合。路越走越奇怪,营地遥遥无踪。巡逻中,何仕武讲的上甘岭故事,大家百听不厌;司喜忠唱得走调的豫剧“花木兰”,大伙儿听得乐不可支;王俊杰能在百步之遥一枪打中野兔,这一天大家就有肉吃;王万喜在烟盒纸上写出了336行诗——“可爱的孔雀河,莫大的罗布泊……战士就有权利保护你,决不让敌人把你摸一摸。”小分队随身携带的仅剩的液体就是三支葡萄糖口服液。一支葡萄糖在七个人手中传来传去,谁也舍不得喝。队长何仕武命令,丁铁汉和潘友功带上两袋葡萄糖去寻找水源,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一处水源时,膝部已经血肉模糊,见了骨头。司喜忠后来回想起当年那一幕,“多亏了这三支葡萄糖,我们七个人得救了,并最终胜利完成了任务。”


小分队巡逻遇险的消息传到了指挥部。张爱萍将军乘吉普车来到他们的生活点看望,并给小分队写了一首诗,表彰他们的勇敢卓绝:


人民战士不怕难,巡逻戈壁保江山;


沙岭连绵逐细浪,罗布泊洼没膝间;


饥餐野肉饮苦水,风餐露宿促膝眠;


四千公里路艰险,主席思想首当先。


他们创下了在戈壁艰苦卓绝的恶劣环境里连续6个月180天,徒步8400多里的创举。这相当于从东海岸负重走到帕米尔高原,是世界上最铿锵有力的八千里路云和月。


1964年10月上旬,随着那个伟大的历史瞬间的临近,小分队的巡逻范围逐渐缩小到距离核爆中心几公里的范围内。10月14日,他们来到托举原子弹的铁塔下,开始昼夜24小时巡逻。10月15日的夜晚,他们手握钢枪警戒在铁塔周围。王万喜说:“那一夜够我们记一辈子,那时候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光荣和神圣。”核爆前两小时,巡逻小分队随基地司令员张蕴钰最后一批撤离爆心。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1966年,小分队的巡逻英勇事迹相继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头版刊登。1970年,我父亲转业到凤凰山矿工作直至退休。战友们相继先后转业复员进入国企保卫、地方检察院等新的岗位,默默奉献一辈子,过着低调朴素、昂扬向上的生活。回想当年,何仕武队长用一句话作了回答:“祖国利益高于一切!”


新时代新征程,全国上下正大力弘扬“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同、勇于登攀”的“两弹一星”精神。正如1988年邓小平所讲:“如果60年代以来中国没有原子弹、氢弹,没有发射卫星,中国就不能叫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这些东西反映一个民族的能力,也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标志。”


作者:山西金驹煤电化霍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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